第4章 Knight骑士
早上五点半。
佐久间推开第一体育馆的门，日向半闭着眼睛，慢腾腾的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这是开学的第二天，认真来说社团招新的第一周才刚刚开了个头，新生入部都还早的很。但是每年入校的新生总有几个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摸到排球部的活动场地提交申请表、甚至直接参与排球部的练习。
“高山敦、小石川静流和清水武，今年只有这三个人。”佐久间叉着腰故作不满的说，“毕竟北野町也只是人口稀少的乡下而已。”
这样说着，却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说运动社团真的好麻烦啊。”
日向望着球网两侧练习发球、垫球的十来个男生，打着呵欠一个个数了一遍，又望了一圈四周，“……十一、十二、十三。平田桑今天早上没有来啊。”
三年级的平田春奈，曾经也是静冈县排球强豪学校的排球部经理，只是中学毕业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才来到山梨县念高中。排球部举行部活的每个时间段，她几乎都在场地边上准备运动饮料之类的事情。
“哦，平田早上发邮件给我，说她身体不舒服，所以请了一周的假。”
佐久间把侧背的包放到地上，拉开拉链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翻开到记录着本周日程的那一页。
“正好昨天下午千穗也入部了嘛，这一周锻炼一下也好，毕竟平田明年就毕业了，就当是提前适应。”
“……”
日向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小小的长方形包装黑巧克力，撕开包装咬了一块，嘎嘣嘎嘣的嚼碎了，含糊的抱怨：
“千穗可做不到平田桑那样早起，接她的任还早得很呢。”
“平田知道你对她的评价这么高，会高兴的跳起来吧。”佐久间笑，“说起来，昨天你回去的早，没有看到新生二对二的结果。”
“你不是都说过了吗，高山、清水对小石川、奈尾，3:2。”
日向兴趣缺缺。
“啊啊，清水的确很厉害，比奈尾的二传技术厉害很多哦。”
佐久间抬起头，心情很好的转着手中的圆珠笔。
“虽然看起来毛毛躁躁，实际上清水在比赛的时候非常冷静，控球力和洞察力也很强，奈尾托球的方向、小石川扣球的线路十次有七次都能看透。而小石川拦网也很准确，高山进攻的时候总是被他拦住呢。”
“但是二对二还是太局限他们本身的能力了。”日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平静的望着热火朝天的男生们，“你打算今天让他们再打一场三对三？”
佐久间兴奋似的吹了声口哨。
“正好昨天白濑那家伙又嘴贱，让他和清水换一换，给高山小石川托球去，就不让他扣球，憋死他！”
正在垫球的白濑手一滑，排球pang的一声砸到他的脸上。
“喂，白濑，你还好吗！”正在和他互垫的三年生朝日奈吓了一跳。
“脸给他砸扁，嘿嘿，”旁边的二年生菊藤幸灾乐祸，“谁叫他昨天敢当着教练的面调侃老师？”
“喂，接好球啊笨蛋菊！”他的搭档泉怒吼。
“还是那么有活力呢。”
咬着黑巧的日向听到有人低声嘲笑，往边上斜了一眼，“来的也太迟了吧。”
“近乡情更怯嘛。”
伏见已经换好了灰色的运动衫和短裤，裸露的长腿上像往常一样穿着黑色的护膝，弯眼笑的样子……
“和一年前还是一样呢，那家伙。”三年生吉井大我嘟囔。
“好啦，大我。”
队长樱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伏见正色问：
“准备回来了吗，伏见？”
伏见抱着双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嘛，总之最后一年还是多多指教了，队长。”
“这副让人火大的模样还真是没变呢。”
“真的是伏见前辈吗！真、真帅啊！”
吉井不满的继续嘟囔，在他身旁的清水则一脸激动，不住地拍着小石川，“静流酱看啊看啊，那就是伏见前辈，超帅的吧！”
“所以说别那么叫我啊！”
“有什么关系嘛，老师也有喊教练酱的哦？”
“你又不是老师吧！”
面对着瞬间混乱起来的部员们，在伏见离开以后赶鸭子上架当了一段时间二传手的奈尾干笑着拍了拍手，“嘛嘛，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回来，伏见君！”
“咳——”
佐久间适时的握拳咳嗽了一声。
日向看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伏见君，你先热热身，等会儿和谁练练手，先找回球感，晚上还有三对三要打。”
“诶！”白濑注意到这个问题，“等等！老师，你是要伏见清水和三年生对我和两个一年级吗！”
日向望着他，挑起嘴角。
“清水君也不仅仅会托球吧？岸岐君一传，伏见君二传，最后由清水君仗着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扣球——”
“不是很棒吗，白濑君？”
白濑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在他的哀嚎中，伏见不伦不类的抬起手敬了个礼，“是～”
日向则抿着嘴，和举起手的佐久间击了个掌。
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猜到这样的老师其实极度厌世呢？伏见放下手的时候心想。
而听了半夜放在客厅的录音笔中的音频，千穗正呵欠连天的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整座公寓静悄悄的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一边庆幸一边从高压锅里捞了一个已经温凉的水煮蛋在眼周滚了滚。
“果然还是要早起吗。啊，谢了。”
一米高、圆滚滚的家庭机器人滚着轮子给她端来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千穗坐在餐桌旁，从沉思中扯回思绪道了声谢。
要怎么样才能让哥哥不要总是压力那么大呢，她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红框眼镜，继续思考。
三年1组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国文。
日向中规中矩的结束了课程。因为佐久间早上做了细卷寿司便当，所以只是佐了一盒小卖部买来的温热牛奶，和找过来的千穗一起坐在第一体育馆后方的草地斜坡上。
“哥哥……？”
天气没有热到直接吃冷食的程度，所以日向刚刚打开便当盒，千穗就迟疑着问道：
“便当……是冷的吧？”
“配料是生菜、肉松和千岛酱，所以不加热也没有关系。”日向回答。细卷寿司通常只有一种配料，认真来说千岛酱和生菜只是配料的配料，用来（给挑食的某人）佐味而已。
“这可是不行的啊，哥哥。”千穗不赞成地拧眉，“就算配料不是荤的，这个季节也不能够直接吃凉的哦？你的胃病会犯的！”
糟糕。
有点棘手。
日向低下头夹起一个寿司塞进嘴里，嚼嚼，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话说回来，妹妹明明是往听话的方向培养的……为什么发现自己吃对胃不好的东西时还会试图制止？真麻烦——
如果是关系不亲近的人就可以直接不理会了，现在还要承受谴责的目光，啊啊啊，好烦好烦！
冰凉的海苔卷着米饭从肠道滑到胃里的感觉当然很不舒服，不过还可以忍受。一口气吃完寿司卷，日向把吸管插 进牛奶的包装盒里，咬着外面的一端喝了起来。
假装不经意的用余光迅速瞟了一眼右边的妹妹，发现她正在低头吃着便当，总算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了，nice！
——下次，还是躲着她自己吃午饭好了。
他心想。
下午五点半的新老部员三对三比赛，最终当然没有让伏见加入进去。
“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要看他们的比赛呢。”只有高一一年社团经验的伏见虚心求问：
“不让他们先磨合一周左右，没问题吗？”
“适应能力也是很必要的。”
佐久间抱臂站在一旁说，然后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伏见今天下午很老实呢。”
“磨合能力也很重要吧？还是说等过一段时间会再次进行比赛呢？”
“别给我装作没听到啊！”
佐久间喝道。樱野无怨无悔的肩负着队长的责任，试图打圆场。
“好啦好啦教练，伏见不是一直这样嘛。”
写着『清水：高山、小石川』的黑板上，菊藤站在左边，把记分牌又翻过了一页。
“呜哇，第一局就24：24，打得好激烈啊！”
随着排球“砰”的落地，站在右边的泉也翻了一页。
“小石川的扣球很有气势啊。”
“昨天你也是这样感叹的哦？”
“你昨天也这样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啊笨蛋菊！”
“呿。”
第一局的胜负很快落定。清水作出二次进攻的手势骗过了拦网的小石川，岸岐和吉井在网的不同方位同时起跳，充当二传手的白濑判断得球的会是主攻手吉井于是拦住了他，最后却是排球队的候补队员岸岐得球扣网。
没人拦住，高山从后方扑上来的时候，连指尖也没有擦到。
清水、岸岐、吉井对高山、小石川、白濑，第一局27：25，胜。
“再看一遍，清水的假动作还是娴熟到令人惊叹呢。”
三年级的自由人瓜屋感叹。奈尾则庆幸的拍了拍胸口，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好幸运，再和一年级的组队被打败实在太羞耻啦，多谢了白濑英勇献身啊。”
“你昨天无论在哪个队伍都会被一年级的打败吧？”
“哎呀别管那些细节了，我果然不适合二传手才是重点啦。”
“说得好像白濑适合一样。”
朝日奈露出死鱼眼奋力吐槽。
一年前伏见退出后，升为二年级的排球部众人无论是正选还是候补，二传技术就算还不错的和他比起来也是差的太多，最后还是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一边说“本来我的实力就比不上大家嘛”的奈尾挺身而出，私下苦练二传技术，等到能力略胜一筹的新生泉和大家磨合成功后更是退位让贤，成为了实质上的候补队员。
出于对这份贡献的尊重，虽然也知道奈尾的二传确实不算出色，大家却从来不吐槽他当初主动挺身而出这一点。
“不过真好啊，”奈尾说，“等伏见毕业了，清水会成为排球部新的司令塔吧。”
“是啊，伏见愿意回来也是一件好事。”
瓜屋转头望了一眼站在日向身边的伏见：
“毕竟是『无法企及的天才二传手』……就算性格恶劣，有他在，还是会让人自信起来呢。”
“伏见君的实力竟然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千穗问。瓜屋对此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可是天才，而且流的汗水也不比我们少，你以为呢？千穗经理。”
“原来是这样吗。”
千穗也望着伏见，然后把视线转移到百无聊赖的咬着Pocky的日向脸上。
低声的说着些自己也没有思考过的东西。
“所以……你愿意容忍到那种程度吗？”
明明……我才是你的家人。
结果是2：3。在胶着的最后一局，小石川强硬的扣球让他们一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时间已经快到八点了，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清水元气满满的对小石川宣告“下一次绝对不会输给你”，对方则鄙夷的说“刚才瞪我的才是真正的你吧装什么活力四射”，高山在一旁无奈的挠头。白濑假哭“我已经不是一个纯洁的副攻手了”，岸岐不断拍着胸脯对他说“候补也是能扣球的哦？！”单细胞的吉井咕嘟嘟灌了半瓶运动饮料然后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樱野、瓜屋、朝日奈、奈尾、菊藤和泉也开心的加入他们的话题，或者鼓掌附和“岸岐好帅”或者对一年生们说些什么。
千穗则和伏见恰好对视了一瞬间。
披肩黑发、气质凛冽的干练少女，和总是好像在嘲讽什么的高大少年。
隔着将近两米五高度的球网，少年发现了少女隐藏的敌意。他不在意的嗤笑着移开视线，从球筐里捡起一个球，走到网的一侧。
上抛，跳起，右手高高挥起——
然后猛地打飞了轻飘飘的球。
也许是身为自由人的『膝跳反应』，瓜屋在那个瞬间中断了和队友的谈话，下意识的转头向着球落地的方位扑了过去。
……没有接到。
因充满气体而圆润饱满的排球，迅疾而有力的落在界内，然后闪电一般的弹了起来。
『炮弹』。目睹了这一球的人大概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
被声音吸引而转过头的人们沉默了下去。而时隔一年、再次发出强力一球的伏见则状若无事的拍了拍发红的掌心，“状态还不错啊”、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矜持而满意的对自己竖起了拇指。
“咳嗯。”
佐久间再次以咳嗽示意了大家。在下意识的望过来的众人注视下，日向放下手中和别人你来我往发邮件的终端机，抬起头望了望他，恍然想到了什么：
“啊，对了，这周六我们和笛吹市的岩渕（yuan）举行练习赛，早上六点在校门口集合坐大巴去他们学校，这件事大家已经知道了吧？”